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盖州兵宪衙门派来的人级别不高,理论上来说甚至不算兵宪衙门的人,而是辽东苑马寺的人——苑马寺的四位寺丞之一,正六品官。
前文说过,兵宪衙门实际上是个空架子,没有明确的属官,别处的兵宪衙门都是拿卫所当直接下属,而衙门本身用人办事,靠的是兵宪本人的师爷或者家丁。
不过辽东苑马寺卿稍微特别一点,他有苑马寺这个机构的人可以用,而且苑马寺的职能退化得厉害,平时也比较闲,能够被当做兵宪所属来使用,算是两相方便、各得其利。
这位寺丞名叫方展,举人出身,能爬到六品官算是很不容易了,平时也谨小慎微,这次仗着高务实的威势来李成梁军中拿人,心里其实也很打鼓。
虽说他是个文官,高务实的背景更是惊人,但李成梁在辽东的地位过于特殊,铁岭李氏飞扬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,所以他这次差事接得有些提心吊胆,生怕李成梁丘八脾气发作,不管三七二十一,先给他来一顿下马威再说,那就大事不妙了。
站在他的高度来看问题,显然和高务实不同,一旦李成梁控制不住火气,他就是当场倒霉的那个人。
因此他很好说话。
李成梁军中沉默了许久,才终于传出话来,说宁远伯已知高兵宪派阁下前来的用意,不会为难阁下,不过宁远伯此时怒气难遏,正在责罚李如桂,所以……请寺丞稍等。
方展方寺丞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,连忙知情识趣地表示自己能够理解,请宁远伯不必介意,等他处理完了,自己再拿人就是。
甚至最后来补充了一句:“唐突冒犯,请宁远伯恕罪。”
可惜消息再次传入营中之后,宁远伯并没有任何回应。
实际上李成梁现在没工夫回应他这样一个清水闲官,他和李成材正在紧急商议这件事发生的意义。
李成材这时候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,平时的精明又回到了他身上,他思索了片刻,对李成梁道:“兄长,小弟以为,高求真此举有两种可能。”
“别卖关子了,直说吧,哪两种可能?”李成梁心情不佳,随意一摆手道。
事关自己儿子的小命,李成材当然没兴趣卖关子,立刻道:“第一种可能,高求真此举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,单纯就是自恃身份,不能容许如桂这样的武人敢于无视他的权威,因此并没有过多的考虑,直接就下令拿人了。”
“哦?”李成梁眉头大皱,不可置信地道:“不至于吧,这位小阁老偌大的名头,做事会如此冲动莽撞、不计后果?”
谁知李成材苦笑着摇头道:“兄长,不是小弟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,这件事换了别人来做,那显然是‘冲动莽撞、不计后果’了,可……高求真来做,恐怕算不上。”
李成梁愣了一愣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而李成材也不讳言什么,直接解释道:“兄长不妨想想,他现在就这么做了,又能有什么后果?兄长能把他怎样?”
“这……”李成梁嘴角一抽,心头暗恨:去你娘的,好像真不能把他怎样?
这事吧,首先高务实占理,他发了牌给复州,让李如桂去开会,而李如桂不仅没去,还在没有他这个直属上官的同意下带人“从征”了。
这里头李如桂犯了三个大忌:一是无视上峰命令;二是擅离职守;三是他跳过了兵备道而直接服从总兵的调遣。
按照理论上来说,前两条的罪责更大,以大明的规矩来说,至少够得上一个“不谨”,如果要惩罚,通常是“冠带闲住”。
但实际上,第三条大忌的罪责反而更严重,因为兵备道的设置本身就是“督抚-兵备”体系下,为了限制总兵、分权总兵而设置的,作为卫所指挥使,没有经过兵备道的同意而直接奉总兵之命行事,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容忍的!
因为这意味着文官统兵权的丢失,意味着该总兵出现了失控的迹象!
所以这件事高务实完全占理,而李成梁别说反制了,甚至自己还要赶紧想办法撇清关系,把自己从里面摘出来。
他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当时因为足够自信,没有让李如桂带卫所兵马从征,而是叫他只带家丁就够了。
这一条给了他自辩的机会,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