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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黄之地,2009年,六月初。
虽被称为枯黄之地,但这里却一片苍翠与生机。棕榈与仙人掌隔着一块嶙峋的怪石作伴,郁金香与落叶松相互偎依取暖,还有长在沙地里的黄槿与刺桐、长在水洼的红柳与骆驼刺,昙花在艳阳下盛开,玉簪向着太阳露出笑脸,猪笼草与毛毡苔吐出清甜的蜜汁,喂养路过的蚂蚁及蚜虫。
一只小白兔抱着猪蹄膀,施施然经过一群吃草的野狼,嘴边满是啃骨头后留下的油渍。不远处,它的伙伴,一头窈窕的小鹿,正恶声恶气的教训弄脏它蹄子的一头灰熊。灰熊抱着脑袋,乖乖享受小鹿的蹄子,不敢吭气。
尼基塔跟随船长登陆后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怀念的场景。
是的,令人怀念的场景。
当她还是一位正经巫师的时候,很难想象巫妖们会生活在这样充满童话意味的环境中。在她的想象中,巫妖们应该生活在一片冰天雪地,脚下是枯骨组成的沙漠,眼前是冤魂与血肉凝聚的森林。
八匹夜骐拽着宽大的南瓜车,从原野上飞驰而过,耳畔只能听到风声以及草地里传来的金铃子的奏鸣。
南瓜车最终停在一幢三层的白色小塔外。
这是巫妖们的法师塔。
塔外的空地上,错落摆放了许多摊位,摊主们都是塔里的巫妖,或老或少,大都穿着黑色长袍,售卖的货物与普通黑巫师坊市间的也无太大差异,譬如鬼幡、宾灵、骨牌、画皮,带血的纸牌、污迹斑斑的绞索、萎缩的头颅、死人指甲、光荣之手,等等。
在这里,巫师的血液按年龄性别分罐而装,尸油也按修为高低做成不同颜色的蜡烛,乍一看上去,除了摊位上的气息稍显阴森,竟无多少血腥涌动。
尼基塔低眉顺眼,跟在迷雾船长身后,向法师塔走去。
她的身后不乏审视的目光。
许多老巫妖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女妖的脖子,似乎考虑在哪里下手会更轻松一点。这种压抑的气氛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。
法师塔的第一层宽阔而又空旷,是一间巨大的教室。
落地窗环绕四周,每一扇都有十多米高,窗户之间悬挂的庞大壁画,据说是用巨人皮硝制的,但尼基塔知道那只不过是谣言。倒不是说那些壁画基底不是人皮,只不过不是巨人皮,而是用普通巫师皮拼接而出的罢了。
巨人皮太硬,不适合揉制成画卷。
距离门口极远的地方,有一块巨大的黑板,一座巨大的讲台。
门口与讲台之间,阶梯状的座位鳞次栉比,足足有数千张,被坐的满满当当,似乎整个世界的年轻巫妖们都聚集在了这里。
一位老巫师坐在讲台后,黑板之前,正在给这些巫妖们的未来上课。
祂的个头很大,仿佛一位巨人,即便只是盘腿坐在讲台后,脊背也撑到了天花板上,这让祂不得不低下脑袋,花白的胡须垂落一地。
祂的声音浑厚,回荡在整座教室:
“在淤泥里沉睡三年,在水里挣扎三年,蜉蝣才能够最终羽化,飞上天空,却也只能飞翔半个小时。那是它们一生最辉煌与灿烂的时刻。”
“率先出现的蜉蝣,马上会被鸟儿、被蝙蝠、被任何觊觎它们血肉的掠食者们抓走。但是因为蜉蝣太多了,不久之后,蜉蝣群会多到鸟儿没办法给它们造成任何冲击。”
“到了这个时候,它们就会从容的寻找最安全、最舒服的地方,开始繁衍。它们会褪去身上最后一层皮,原本透明的翅膀会闪烁起璀璨的、幽蓝的色彩,腹部会拉出一条细长的、漂亮的尾丝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两个概念,‘积累’与‘平衡’。”
“掠食者过于强大,任何一只蜉蝣都无法抵抗;蜉蝣数量太多,任何掠食者都无法将其彻底消灭。但如果没有六年的积累,蜉蝣们便很难飞上天,组成‘蜉蝣之众’,来保护自己的安全了”
“蜉蝣之众,真是个好词,嘿嘿。”
迷雾船长低沉的笑声在教室里响起,打断老巫妖的授课,同时也震得四周那些高大的落地窗瑟瑟发抖:
“可是,你只告诉这些孩子蜉蝣能以众取胜,却没有告诉它们,蜉蝣在蜕变成飞虫后,没有嘴、没有胃、不能吃任何食物